第十章 黑暗
“这个没味。”
法洛莎默默看着自己手上的痕迹，转向徐炀：“你是怕我杀了你吗？”
“持续时间非常短暂、可用的余力也极少。只能说是恢复了微不足道的部分。”
徐炀把加热完的炖牛肉从软口袋里拿出来，撕掉开口，递给法洛莎。
这家伙什么都吃。
完全是如履薄冰的感觉，哪怕妄动一下都会招致灭顶之灾。
“咸的。”
“硬的。”
法洛莎脸上露出奇异的神情。
如今他看到法洛莎的两手上都有亮光，一手殷红如血，一手苍灰如梦。
徐炀将手放到符文上。
“我来。”徐炀回过神，看了一下外包装上的说明，很快就弄明白这些口粮的食用办法。
徐炀站起来，背靠岩壁。
“妈妈告诉我要知恩图报，童年时期的教诲往往很难抛弃。啊，回想起来，就是因为妈妈是人类，我才放过那么多人一条生路。”
她舔了舔汤汁的味道，然后就把里面的牛肉片和牛腩全部倒出来吃掉。
法洛莎平静地看着徐炀，一瞬间他又察觉到法洛莎的意思——她确实没有恶意。
她将手按到金色符文上，其中一道刻痕扩展开来，变成一只猫的形状。
她仔细品尝内容，感受身上的变化。
“你开心就好。”
他把东西收拾好，将手电筒灯光往外照。
“既然你的魔女力量恢复，我们岂不是可以横行四方。”徐炀故作轻松地说。
“飞鸟。”徐炀说。
他可没有公司的那些手段来管制魔女啊。
“它是一种不易掌控的力量。”法洛莎说，“你称之为公司的组织不一定会喜欢它，它能让人们空前团结。”
“再喝一袋。”
“有其他的痕迹……”
“酸的。”
她杀人不眨眼，又保持一定的原则。
符文上多了一道刻痕，它延展开来，形状像一只翱翔的鸟。
“誓约的奇迹？”
“哈，”法洛莎又轻松地笑了起来，“你的死对我全是坏处，我才不会杀你呢。”
“这是什么……哦！”法洛莎很快喝完一袋咖啡，双眼里冒出一些星星般的光点，“力量似乎恢复了一些呢。”
他把炖牛肉的包装塞进一个软口袋，里面已经预留了无焰加热器，他把水袋撕开，将水加入，再把软口袋扎紧。
“我吃东西很快。”
和法洛莎相处，徐炀难免有些提心吊胆。
“这叫咖啡。”徐炀说，“龙舌兰洲发现之后才有的。”
“我也一样，你别那样紧绷着就好了。喂，说起来，你看过我的身体，也让我看看你的啊。”
法洛莎何尝不希望恢复自己的力量，她又找到更多的咖啡，撕开一角往嘴里灌。
公司既不愿也没有手段彻底灭绝魔女，而且她们有极大的科研和商业价值，资本有其独特的视野，其所有决策的出发点都是为了自身增值，并获取利润，所以资本才不甘心让魔女灭绝，对魔女还是管制为主。
魔女归来。
刻痕构成之后，徐炀打量法洛莎，确实心头多了一股怪异的感觉。
公司战胜魔女之后，也有过多次魔女暴走事件，她们力量过强，挣脱束缚，大杀特杀。魔女仍然是公司最恐惧的东西，可她们永远能从人类的简单繁育活动中出生，就连试管婴儿都可能变成魔女，毫无规律可言。
“原来是这样，既然有这神秘誓言约束，我更不会伤害你，或者对你做有主观恶意的事情。”
“蛋黄酱和花生酱，可以用来……”
“没有任何增长。”法洛莎说，“似乎是应急的手段，而不是恢复的手段。看来，真的只有神能够帮我了。”
她的力量很恐怖，况且她沉睡了上千年，拥有魔女时代的完整记忆。这样的超古代魔女，要么成为引领整个世界变革的巨大希望，要么成为将世界摧垮的终极噩梦。
她的魔力稍微恢复的话，似乎可以用回复之律修复身上的义体损害？徐炀猜想。但也不知她那远古魔力和他身上的现代植入物到底会如何互动。失之毫厘差之千里，不能拿自己的安危冒这个险。
恐怖。
“一会就能吃了。”徐炀说，“这里还有其他的。”
“真奇妙。”
“而你是猫，猫顽劣成性。”
地下世界环境复杂，尽是怪奇岩石，花了几分钟，她才找到一片岩石缝隙，可供数人栖身，隐蔽性极强，黯淡无光。
“昏睡期间，我的身体发生了一些‘变化’。”法洛莎眨了眨眼，“以后再告诉你。”
“这是巧克力棒。”
她杀那些雇佣兵太简单了，就算受过专业训练、周身改造的生化战士都没法做的那么干净利落。
“森林之主？那东西现在还存在吗？不会随着树木砍伐而灭亡吧。”
用人形核武器来形容法洛莎有些过分，但他现在至少也在跟一头人形怪物共处。
“但凡不守规矩的，我都喜欢。”
“我都忘了……明明是你该吃点东西才对。”
仿佛存在某种强制性的羁绊，限制他对法洛莎作出种种伤害。
“是过去和我达成誓约的几个魔女，痕迹消失，说明她们都死了，魔力逃不过寿命。而你是第一个和我分享誓约的凡人。”
徐炀在公司养成速食习惯，6年来日夜如此。
“怎么一口就没了？我还要。”
把它说是食物科学最重要的发明也不为过，这东西营养全面，成本低廉，只要不去深究它是用什么做成的就行。
“糖果。”
这一点，徐炀早就知道，但亲身经历这种事情，还是让他感到透体冰凉。
营养膏在全世界统一口味，即无味，没有任何味道，不过很快就有饱腹感，这便是提高效率的关键。
“这些是很久以前，野兽之子们在灭亡之前设计的奇迹，”法洛莎说，“它们把自己的灵魂交易给森林之主，构成这些永恒的符文，分享同一道誓约的人无法互相背叛，更无法互相伤害，否则就会被森林之主吞噬灵魂。”
魔女和人类有天壤之别，对她们来说，人类根本不是同类，魔女残杀人类就跟人类捕杀野生动物一样自然。
“让这一切都生效，”法洛莎庄严地说，“让我们分享同样的誓约，就像同样的意志连接我们，我们绝不刀剑相向，绝不恶意中伤，绝不心生背叛，绝不外传秘密。”
全然冰冷的口吻。
法洛莎把徐炀拦下，摸索周围的黑暗。
“恢复了……”法洛莎喃喃道。
徐炀忽然想到，这里有东西肯定是法洛莎在古代吃不到的，就给了她一包袋装的液体咖啡。
“鸟？我看形状像一头鹅，天鹅。”
“也只有功利的说辞能让你信服，”法洛莎说，“你也不信魔女和人类之间能产生什么真正的情感吧，我对待人类跟对待工具和动物一样。”
“这真是个最功利的解释。”
正要出发，法洛莎又赶上来，拉住徐炀的手。
“我听说一些精神刺|激会恢复魔女的力量，”徐炀说，“不过我不熟悉。”
“玉米饼。”
“我所属年代任何东西放到现在都很奇妙，我还吃过小妖精。你喜欢什么动物？把手放上去，刻痕会变成气质最适合你的动物。”
这倒是徐炀没想到的，他对魔女的机理不甚熟悉。
“太神奇了！”她宣布，“就像参加魔术师的宴会一样，只不过食物不是从鸟嘴、兔子礼帽和龙的翅膀下冒出来的，而是从一些纸张和热水里涌出来的。”
“好甜。”
“你们就要吃这种东西度日吗？”法洛莎戳了戳一包硬邦邦的炖牛肉。
徐炀把穿梭机上搜到的军用口粮拿出来分享，法洛莎用力把包装撕开，从里面掉出来一堆食物和配料，把她吓了一跳。
想改变现状？先在她身边活下去再说。
“这东西绝不能被公司给拿到。”徐炀说，“那样连叛逃公司都没办法了。”
“很奇怪，为什么？如果我做了让你不喜欢的事情呢？”
“总的来说，这样你就不担心我把你脑袋引爆了吧。”法洛莎说。
“真这么警觉的话。”她说，“就让我们用誓约的奇迹好了。”
他拿手电筒在地上照了一下，散落的食物中有不少可以即食，他拿起来塞给法洛莎，她一到手就剥开它们的包装然后吃掉。
“蔬菜饼干。”
我们之间不存在什么深仇大恨，并具有合作的基础。
“这是个糖果袋吗？”法洛莎谨慎地分辨内容物，“掉出来这么多不得了的东西。很难想象这个时代的人通过吃这些东西维生，一点香味都没有，还硬邦邦的。”
“一种让人无法背叛的力量。”法洛莎默默吟诵奇迹，空气扭动，微光化作一道金色符记，上面原本有好几道刻痕，一召唤出来后，那些痕迹都消除了。
徐炀看着笨拙的法洛莎，不由得想到她的价值和潜能。
徐炀紧盯着法洛莎的眼睛，就像在深海中面对着未知凶兽，汗毛竖立。
“你在过去也这么开放吗？”
“它是随着大地与天空一起呼吸的东西，我能召唤出它的奇迹就是证据了，其宫殿潜藏在人类的认知之外，只有爱做梦的孩童和高龄的寡妇能够触碰。”
他看到雇佣兵的战地食物里确实有营养膏，就打开一条吃掉。
随着化学反应进行，软口袋渐渐变得滚烫。
“干酪面包。”
“有利有弊吧，你还真是懂得许多神秘手段呢。”